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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地时间4月1日上午11时42分,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在记者会上正式公布日本新年号为“令和”(れいわ,Reiwa),出自日本古代典籍《万叶集》。
从公元年,大中兄皇子仿照唐朝制度,设立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个年号“大化”以来,年时间,个年号,出处全部来自于中国典籍。
即使是明治维新之后,日本最想跟中国划清界限的那些年,这个传统也没有变。
“明治”取自《易经·说卦传》“圣人南面听天下,向明而治”。
“大正”取自《易经》第十九卦中的“大亨以正,天之道也”。
“昭和”取自《书经尧典》“百姓昭明、万邦协和”。
“平成”取自《古文尚书·大禹谟》“内平则外成也,地平则天成也”。
也就是说,这是多年来,日本年号首次成功“脱中”。
早在这次新年号的产生过程中,日本媒体就不断放出消息,首相安倍指示周围的人,年号出处最好来自于日本古典书籍。
媒体分析,安倍的心思大概是,为什么日本制定国号,要有借助中国帮忙的感觉?
赶在这个时候“脱中”,几个意思呢?
选拔
由于意义重大,日本年号的每一个字选择都非常讲究。
根据日本年颁布的《元号法》,如果天皇退位,年号也必须改变。按照日本政府规定的年号选定程序,日本首相需要钦点数名精通中国史、中国古典文学和日本古典文学等领域的学者,让他们提出两到五个新年号作为候选方案。
此次选出来的字要遵循6个条件:
1.使用常用汉字
2.每个字最多12-15个笔画
3.第一个字的拼音不能使“MTSH”
4.尽量避开民间预想的年号名称
5.不要用经常作为人名的汉字
6.不要使用与大企业相同的名字
备选方案出来后,经过参众两院的商量,最后由内阁会议决定“胜出”方案。
过门关节在于,不管法律规定得多细,最后都由有内阁决定,内阁由谁决定呢,当然是首相本人。
从以往年号产生过程看,人为因素很大。在上世纪80年代末选定取代“昭和”的新年号时,日本政府委托东洋史、中国哲学、文学专家以及著名阴阳学者(阴阳师)等人参与选定。最后提出了“平成”、“修文”和“正化”三个方案。
当年具体负责操作的内阁审议室室长回忆,在恳谈会上,因为“昭和”的读音开头是S,而正化、修文的读音也是S,他就诱导恳谈会的8个专家选择“平成”。这个操作过程都是可以公开拿出来说的,而这个人不过是个负责实务的小官而已。
到首相这个级别,可想而知个人因素有多大。
正朔
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年号有着特殊意义。它既是天子执政的时间单位,也是天子权威的标志。每一次更换年号都是国家大事。年号的取舍、含义,毫无疑问包含着复杂的政治寓意和政治考量。
如果一个年号的时间跨度比较长,期间发生过一些历史大事,或者当朝的皇帝比较有个性,年号就变成了那个时代的标志,尤其是明清两代皇帝“一世一号”(一任皇帝一个年号),年号就取代了帝号,成了民间称呼皇帝的一个代指。
不同的年号代表了不同的时代风貌。
比如“康熙”跟“光绪”这两个年号,在中国人脑海里反射出的画面是截然不同的。
又好像,看到“开元”就想跳舞,看到“乾隆”就想下江南。
作为当今世界上唯一还保留着中国古代纪年法的国家,日本显然全盘接受,深度领会了年号和年号背后的那些东西。
比如日本第一个年号“大化”,出自中国的《易经》:“大化流衍,生生不息,阴阳相动,万物资生。”这《易经》在描绘世界万物起源、变化的画面。
取这个年号,显然有从头开始,万象更新的意思。跟大中兄皇子发动政变搞改革、向唐朝学习的意愿很切合。
想出这个年号的人还挺懂行的。
再比如,后醍醐天皇在年改年号为“建武”,它原是东汉光武帝的年号。当时日本朝政由镰仓幕府把持,天皇被压制得很惨,他从儒家的“忠君爱国”思想出发,希望恢复天皇权威,推翻幕府这个“奸臣王莽”,像汉光武帝一样,实现“中兴”。
虽说日本年号出处很爱往中国的典故上贴,但另一方面,年号这件事,也反映出日本“小九九”的一面。
年号是天子的年号,天下只有一个天子,年号也应该只有一个年号。也就是说,用谁的年号,谁就是“正朔”,就有权威。比如古代的朝鲜、越南、琉球等国,在其国内均使用中华王朝的年号。
而日本不但在年号上保留了独立性,历史上它还能常常趁着中原王朝衰落的机会反将一军。
晚唐时期,唐国力衰退,日本多次对中国的东北地方政权——渤海国威逼利诱,要求渤海王使用天皇年号。
近代日本经过明治维新走向强大,向琉球王国扩张。年,日本强迫琉球使用天皇年号,随后派军侵略琉球。
在对朝鲜和中国台湾进行殖民统治期间,日本在两地也用天皇年号纪年。
明治维新以后,日本采用“一世一号”,年号成了日本国运的标志:
明治时代,日本走上维新变法和对外扩张之路;昭和时代,日本经历二战、战败再到经济起飞;刚刚过去的平成年代,日本经历失去的三十年,经济泡沫破裂,少子化老龄化,国家日益暗淡,年轻人丧成了不思进取的“废宅”。
普遍流传的段子是,“明治养神、大正养士、昭和养鬼、平成养猪”。
再比如,二战战败后,号称日本宪政之神的尾崎行雄曾提议:为了让全体国民都认清战败的事实,应该改年号,年号可以带有“新生日本第一年的含义”,或者带有“民主主义元年”“兴国元年”“投降2年”等含义。
那么,日本为什么要选现在这个时候,再次表现出它的独立性呢?
脱中
实际上,在年号上摆脱中国的影响的想法,早在讨论“平成”的时候就已经萌生。
在“平成”年号决定前,世界上还有“日本第一”的讨论,内阁大臣在国会演说的时候,还会用“日本领导世界的新理念”之类的说法。再依赖中国典籍,在他们看来已经不合时宜。
尽管日本泡沫经济应声破裂,但这个想法延续了下来。冷战结束后,日本进一步开始强调自己的独立性和自主性,将自己的国家定位为,既不是个东洋国家,也不是个西洋国家,既不处在美国的指挥下,也不是处在中国的威慑下,而是个有自主决定权的全球性国家。
在与欧盟的交往中,与东盟的交往中,与世界其他国家的交往中,日本都抱持、强调着这样一种态度。
受制于中美两个大国,又不愿受制于两个大国,既想“脱中”,又想“脱美”,日本时时表现出一种纠结。
就安倍本人来说,他是成长于战后一代日本人的首相,对这代人来说,战争的责任不想再背负,战后体制是一种束缚,不管国民还剩多少心气,安倍认为他的使命就是让日本重回大国地位。“令和”这个新年号,也包含了让日本也“走进新时代”的意思。
当然,无论新年号是从中国典籍里选,还是从日本典籍里选,这都是日本自己的家务事,中国被捎上,都不过是躺枪。
我们都知道,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一个源头。我们也都清楚,鸦片战争之后,日本目睹清政府的软弱,转向学习西欧,早已不把中国文化当做憧憬和依托的对象。
尤其是甲午战争之后,日本国内掀起华夷之辨,核心观点就是认为,东亚文明的正统已转向了日本,日本已经是中华。
我们经常说,日本是个擅长学习的民族,却忽视了它学习消化之后,反过来藐视老师的一面。
在吸收了国外文化之后,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,转化成自己的东西,产生所谓国风文化,再强调这个转化过了的国体、国学、国粹。
吸收一阵、沉淀一下、鄙视一段,时不时还要反过来抢个地主,这个过程在日本历史上反复上演,几乎成了日本文化心态中某种规律性的东西。
经过这么多年,在社会层面,对日本文化的一个源头是中国文化这一点上,日本民众有时候处在无意识的无知当中。
很多人既不知道哪个年号是从中国古籍中来的,也不了解历史上中日文化的渊源。对中国当下的发展,既不关心,也不了解,亦没有亲近感。中国文化已经变成了日本的文化,而中国是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存在。
这给我们提出两个问题:
第一,外部世界,尤其是发达国家精英和媒体层面的偏见,以及社会民众层面的漠然无知,是中国走出去的一个障碍。
第二,对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的渊源关系,有些人以往会陷入两种极端:
一种是认为日本文化都是从中国文化剽窃所得,日本文化就是盗版得不太好的中国文化。
另一种是认为,中国文化的根已经在日本,要到日本去寻根。
对我们来说,这两个问题比日本年号重要。
脱中未遂
按照日本官方说法,日本新年号“令和”源自日本最早的诗歌集《万叶集》,《万叶集》卷五“梅花诗卅二首并序”的序文部分有这么一句:“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,萃于帅老之宅,申宴会也。于时初春令月,气淑风和。梅披镜前之粉,兰熏珮后之香……”
万叶集
在过去多年里,日本的年号用词一直都选自中国古代典籍。此次安倍晋三及身边“保守派人士”希望能从日本的古代典籍中选取年号,以体现“日本文化”的特色。
老实说,要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,因为“日本古代典籍”的作者们,往往也都是在汉学教育滋养中长大的。在《万叶集》诗人们所在的7世纪后期到8世纪中期,正值中国盛唐之世,也正是日本系统学习中国文化的全盛期。在中国购买的书籍绘画,随着遣唐使船回到日本后,往往先要送到天皇贵族手中。所以,越是当时的名诗人,越有可能受到中国古籍和生活方式的影响。
这次的“令和”年号也不例外。很多网友迅速找出了《万叶集》文字的原型出处:
于是仲春令月,时和气清。——张衡《归田赋》
不仅如此,就连日本网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。
日本网友:不仅是“令月”,就连“于时初春令月,气淑风和”自身也出自张衡《归田赋》中的“于是仲春令月,时和气清”。另一名日本网友回复说:“啊,完全就是这句,感觉出自张衡还是很好的。”
日本网友之所以要说“不仅是‘令月’”,是因为“令月”的说法本身就出自中国春秋典籍《仪礼·士冠礼》的“令月吉日,始加元服”。
应该说,仅从上述出处就能看出,《万叶集》诗人的汉学修养颇高,当时可称得上“饱学之士”。他写下这段序言是在年,当时是一批友人聚会共饮,各献诗作,然后汇集成篇。这种风雅做派,也有些《兰亭集序》年代的影子。而这批诗作中,也多有推崇老庄之意。
当时的历史积淀如此,若是执意要脱离中国文化的影响,找寻自己心目中的“日本文化”,自然是难上加难。
但为了找到这个中意的年号,安倍和身边人士似乎也确实是费了许多心。
比如,长期以来,日本一直有一个说法:为了以防万一,宫内厅其实准备了一个可以随时启用的新年号。在传说中,这个备用年号是“安久”。
而在此前日本媒体和网友们评出的热门候选年号中,也有若干带着“安”字的,毕竟在过去个年号中,“安”字使用过17次,可算是常用字。
今天,在“令和”年号公布后,首相官邸方面特地放出消息:此次备选的六个年号,没有一个带“安”字的。
日本媒体报道截图
身居相位,安倍也是做足了避嫌的功夫。
不过,这还是避不开日本网友们的编排。有日本网友“赫然发现”,在“令和”两字之中,可以视为嵌有“安倍”(Abe)两字的片假名“アベ”。
这在古代,也算是有“不臣之心”了
不知安倍看到这个说法,会是何种心情?
最后附上“梅花诗并序”和《兰亭集序》全文,有兴趣者可以去对比一下。
“梅花诗并序”:
“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,萃于帅老之宅,申宴会也。于时,初春令月,气淑风和。梅披镜前之粉,兰薰珮后之香。加以曙岭移云,松挂罗而倾盖;夕岫结雾,鸟封縠而迷林。庭舞新蝶,空归故雁。于是盖天坐地,促膝飞觞。忘言一室之里,开衿烟霞之外。淡然自放,快然自足。若非翰苑,何以摅情?诗纪落梅之篇,古今夫何异矣!宜赋园梅,聊成短咏。”
《兰亭集序》:
永和九年,岁在癸丑,暮春之初,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,修禊事也。群贤毕至,少长咸集。此地有崇山峻岭,茂林修竹,又有清流激湍,映带左右,引以为流觞曲水,列坐其次。虽无丝竹管弦之盛,一觞一咏,亦足以畅叙幽情。
是日也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仰观宇宙之大,俯察品类之盛,所以游目骋怀,足以极视听之娱,信可乐也。
夫人之相与,俯仰一世。或取诸怀抱,悟言一室之内;或因寄所托,放浪形骸之外。虽趣舍万殊,静躁不同,当其欣于所遇,暂得于己,快然自足,不知老之将至;及其所之既倦,情随事迁,感慨系之矣。向之所欣,俯仰之间,已为陈迹,犹不能不以之兴怀,况修短随化,终期于尽!古人云:“死生亦大矣。”岂不痛哉!
每览昔人兴感之由,若合一契,未尝不临文嗟悼,不能喻之于怀。固知一死生为虚诞,齐彭殇为妄作。后之视今,亦犹今之视昔,悲夫!故列叙时人,录其所述,虽世殊事异,所以兴怀,其致一也。后之览者,亦将有感于斯文。
来源:补壹刀(buyidao)